其實是想要放上之前寫的文章而已
柯柯,瀛海潮散文第一阿(飛天)
然後祝福我吧,剩下八天,一定要達成目標!
其實單看林義傑的外表,很難想像他會是曾經征服四大極地的超馬跑者。
簡單的打扮、瘦小的身材,臉上少有笑容。我心裡有點抗拒他是只靠雙腳就讓台灣國旗飄揚在世界的青年。演講中,他著墨不少時間在成長背景上。現在似乎講到了小時候跟他表弟或誰去買陽春麵的故事,好像後來還被湯燙到的樣子。
其實我沒有很專心聽,因為我想聽他談跑步。
我在慢跑時,只留下一雙眼睛聯繫外界,不再思考。讓內在的一切全部歸零,但身體卻能感受無數訊息。尤其是在熬過了最艱難的撞牆期之後,會開始注意到樹梢上的紅木棉和底下的繽紛馬櫻丹。到了此刻,再跑個十步左右,會開始聞到瀛海午後乾爽的空氣中,如梅子般獨特的酸甜芬芳。此時精神正好,接著期待見到校園守衛的微笑,和成排高大蓊鬱的樹木。再來是紅樓,是黃花風鈴木,和六年來只看過一次開花的睡蓮與天鵝湖。繞到建築後方,是整排的枯木。
其中一株像極了比著ROCK’N ROLL的佛指,只是現在已被人工草皮取代。
這是瀛海,我待了六年的地方。我卻在第六年才知道原來這母親還帶著如此吸引人的韻味。
於是我繼續跑著。
林義傑這時談完了兒時紀趣,群眾的笑聲漸止。這般演講真是輕鬆。一個人一生中一但有了相當了不起的成就,似乎之後不管分享任何經驗,都能成為傳奇。我心裡嘀咕著為何他還是不談跑步的經驗,他開始聊起了他的父親和教練。
慢跑的時候,除了視覺的滿足,專心聆聽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。
麻雀總是成群發出嘈雜的聲音,細細尖尖的,不仔細聽極易忽略。然而就算專心聽,還是只有啾啾的叫聲,很難聽出王小玉說書那「陡然一落,又騁其千迴百折,如一條飛蛇,在黃山三十六峰山腰裡盤旋穿插。」的千萬轉感受。相較於麻雀的細碎高亢,鴿子就為單調低沉。如果以正值語言期的小孩比喻麻雀,鴿子就是變聲不久的青年,雖然穩重不少,卻依舊聒噪。鴿子的叫聲是咕嚕、咕嚕的短促音。中間間隔約三秒。偶爾會有長串的咕嚕嚕嚕的漸弱音。辨識度頗高,聽起來還有點像肚子餓的叫聲。而斑鳩跟鴿子叫聲挺類似,只是音域高了些。偶爾會聽到悅耳如銀鈴的鳥叫聲,只可惜只得其音不知其名。
林義傑現在說到了他的教練還是誰丟了五萬塊在牛皮紙袋,並夾帶一封信。 他當時好像很難過,但原諒我沒有專心聆聽。
繼續跑著,還能聽到風吹過樹梢的颯颯聲,像嗓了喉嚨的低語。以及校園總是鼎沸,卻很難發現的人聲。但其實最明顯的,還是身體的聲音:是即使放到最輕,依然步步沉穩的腳步聲﹔與血液流過心臟,撞擊瓣膜的噗通、噗通聲。
不知道林義傑是否和我聽到了相同聲音。
突然被音樂聲吸引,台上放起了影片。是撒哈拉的風景,相當美麗動人。他說這是夢幻版的影片,接著又放了真實版的:揮之不去的大蒼蠅、骯髒的飲用水、貧瘠的土地。還有肚子突起、眼睛大大的黑人小孩,身上卻是整排明顯突出的肋骨。他們臉上掛著笑容,眼神卻透露著淡淡憂傷。
他確實是用腳一步一步橫跨撒哈拉的。同樣是慢跑,我這裡是風和日麗、薰風醉人。那裡應只有黃沙漫天,烈日無情。尤其是外頭的景色永遠單一,無盡的黃土。 偶爾聽到禿鷹的叫聲,和融入背景的飛沙走石颯颯聲。
除了環境的嚴酷,人的因素更是首要考量。他橫越撒哈拉犧牲的可是兩位誤闖地雷區的夥伴,肆虐的病毒更威脅著他們的生命。
影片跳到了北極,是零下40度的酷寒。景色同樣單調,只是變成無止盡的雪白。這是一步沒踏穩,就會輕易跌倒甚或喪命的異境。而身上背的是重達十幾公斤,維繫全隊生命的食物和燃料。跑步時更要隨時戒備北極熊的侵擾。絕非說累了,就能任性躺下喊不玩。唯一支持他的似乎只剩他的信念-「挑戰未知」。
他們終究完成了整場比賽,步上了終點-磁北極,一個指北針往下指的地方。而他們三人,成為台灣首度只用雙腳,征服世界盡頭的男人。
這是影片中我讀到的,也親見他跑過的極地,最初的質疑早已轉為敬佩。我開始相信,他演講的時候不提這些經驗,是因為他認為那只是生活的一部分,是「現在進行式」,是不需要當成傳家寶細數的回憶。就像他把他多數的獎盃丟給了教練、母校或是倉庫。他的雙腳才是獎盃,才是真實跑過全部歷程的紀錄。
好比高三生不會老談寫了多少張試卷,讀了多少本書。因為一但習慣後,那都成為必然,成為生活。或許40年後我們回憶起這段拚命的時光,享受今日辛苦唸書換來的成果,才會赫然發覺原來當初多少的酸甜苦辣,在40年後看來都會是如此珍貴。
我逐漸理解,林義傑演講裡會不停回憶童年時光、更總是提及造就他今日一切的重要他人,都是要他別忘記感謝:感謝他的昨日,而從不誇耀今天。
演講中林義傑就是如此傳達此信念的。
他的超馬生涯並未停止,我期待他演講最末賣的關子,和他即將要征服的未知。也許他雙腳踏過的土地,此刻我無法到達。以人類最原始的力量征服世界,也是個遙不可及的夢。
但我想跑步時,支持他前進的單純信念。和期待跑步後,汗流滿身卻暢快淋漓的喜悅。
我在這裡,在瀛海的路上。 用一雙腳、一顆心,我也能同樣體會。